夜色如墨，滿空的黑幕，沒有折射一個光點，星星和月亮不知道在躲避些什麽，天一黑就躲進了雲層後，冷風吹在身上有些冷，我裹了裹衣服，繼續往醫院裏走去。

吸了吸鼻子，處處都是紙錢燃燒的味道，卷著那冷風吹來，算了算日子，我才猛然間想起，今晚就是傳說中的七月半。

馬路邊上，時不時可以看到有人在燒著紙錢，冷風吹得那跳躍的火光晃動的更加厲害。聽一些老人說，月半夜這天，鬼門關大開，無數的陰魂會來陽間撿錢，紙錢燒的旺盛的地方，搶錢的小鬼越多。

這樣的氛圍下，本能的有些慌亂，腳下的步子也越走越急，我幾乎不敢回頭，悶著頭往前走。

說起來有些可笑，我這個太平間的看守人，每日都在與屍體為伴，沾染慣了陰氣，竟然害怕這大街上胡亂竄的陰魂。

直了直脊背，我在心裏嘲笑自己，口號喊得很響亮，相信科學，不過是些怪力亂神，然而腦子裏竟在想些亂七八糟的事情。

看了看時間，還有一刻鐘就到十一點了，那個時間點正好是我接班的時間。

今晚的醫院比以往看起來要陰暗一些，高掛起來的路燈發出來的光線有些昏黃，照在地上也是昏暗的。

夜已經很深了，除了值班室和門衛的燈還亮著，其他地方唯一的照明，就是這昏黃到連路面都看不清楚的光線。

我是個孤兒，沒有念過什麽好大學，能在醫院裏找份工作已經是上天賜給我的恩典，雖然只是看守太平間這樣聽起來有些陰森的工作。

擡起頭看了看漆黑的天空，我在心裏默念一句‘地藏王菩薩保佑’。

“言暖，你來了，那我走了啊！”中班的同事小東很熱情地跟我打招呼。

“小東，今天有沒有新來的？”嘴唇有些發抖，今天真的是個特別的日子，而我就是這樣的點背，輪到晚班。

“有，傍晚剛送來一個，做手術沒下來手術臺，在裏面躺著呢，家屬不同意，還沒有放進冷凍櫃。”小東的話跟平常一樣，聽不出半點的異常，可是我心裏早就已經掀起了驚濤巨浪。

“小東，今天……今天是七月半呢！”聲音壓得很低，我能感覺到自己快要哭出來的感覺。

“言暖，你想多了吧。幹我們這一行你還信這些？”小東笑的很溫和，語氣聽起來有些不可思議。

我呵呵一笑，拼命掩飾，“我在開玩笑呢，你收拾好了就走吧。”

心裏撲騰亂跳的厲害，越想越覺得害怕，太平間不像是醫院的其他地方，這裏幾乎終年看不到陽光，陰冷又黑暗，頭頂上的這盞燈，從我來這裏工作開始，就一直都沒有滅過。

好在現在呆的這一間，有個一尺見方的小窗戶，背陰面，也是從未照進來過陽光。

身後就是停放屍體的地方，隔著一道厚重的鐵門，都能感受到裏面的陰氣陣陣。

身體本能地所在一團，以往這個時候，我都會找一部喜劇電影來看，來緩解這壓抑又恐怖的氣氛，或者幹脆蜷在沙發裏一覺到天亮。

可是今天……

四下安靜地連自己的呼吸聲都聽得清清楚楚，呼吸跟著墻上掛著的表一格一格的跳動，一秒，兩秒，三秒……

十一點的鐘聲如約而至，我一個激靈，默數十一下，環視一下四周，沒有什麽異常。

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入夜十一點的時候就到了子時，這個時候，陽間的人氣是最弱的時候，各路鬼神開始活動。

七月半鬼魂竄，脊背有些發涼，連呼吸都有些亂了節奏，轉頭透過厚重的鐵門，往裏面看了一眼，雖然知道什麽也看不到，但還是能感覺到每一張床上都躺著的‘人’。

我甚至在想他們是不是也要過七月半，在裏面熱鬧著呢！

閉上眼睛，我準備跟往常一樣睡上一覺，眼皮有些幹澀，眨巴幾下，忽然間一道冷風吹了進來，那風好似席卷了寒冬臘月的冷氣，吹在身上異常的陰冷。

打了個寒顫，我覺得身子冷的發虛，體溫驟降，緊接著撲通一聲，好像有什麽東西從高處掉了下來。

“啊！”伴隨著落地的聲音，我本能的叫喊出聲，身體更是縮成了一團，蜷在椅子裏。

胸腔被什麽東西壓制著，呼吸有些困難，我不敢擡頭，更加不敢睜眼，肌肉僵硬，身體緊繃的厲害。

“喵！”

一聲貓叫，柔柔弱弱的，傳進我的耳朵裏，那聲音好像離我很近，又好像很遠，就在我詫異的時候，又傳來一聲，這一聲比剛才要虛弱。

壯著膽子，擡了擡眼皮，眼睛露出一條小縫，順著視線看過去，只見一只狼狽的不成樣子的小黑貓，正蜷縮在我的腳邊，可憐巴巴地看著我。

原來是只貓啊！

狠狠松了一口氣，捋了捋狂跳的心口，呼吸也開始恢覆正常，我彎下身子，開始打量起這只突然間闖進來的小黑貓。

通體的黑色，黑的一點雜質都沒有，只有那雙眼睛是黃色的，黃中還帶著一點綠氣，在燈光下隱隱發光。

“你嚇了我一跳知不知道！”摸了摸它的腦袋，很溫順，並沒有因為我是陌生人就往後躲，身上的毛滑滑的，一點都不剌手。

它好像能聽懂我的話，很快就回應了一聲，“喵。”

真是個可愛的孩子，我在心裏想著。

雙手很自然地撫向它的脊背，一下一下地順著它的毛，這圓溜溜的眼睛猛一看就像是兩顆琉璃珠一般，充滿了靈氣，還有這一身的黑毛……

黑毛？黑貓？

“啊！”再一次驚叫出聲，我嚇得連退數步，身上的雞皮疙瘩起了滿身，那一尺見方的窗戶外，有冷風順著窗戶框灌進來。

聽老人們說，黑貓是不祥之物，它們的眼睛能看到……能看到活人看不見的東西，所以有黑貓出現的地方，必定會有……會有……

不敢繼續往下想，後背緊貼在墻上，不知是我太害怕了，還是光線的問題，那只黑貓的眼睛，竟然泛起了綠光，一動不動地盯著我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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